太尉掾何逵赶到舞阳。
祭拜完韩馥,麹义受韩馥的长子韩繇之邀,在舞阳城外的庄园小住。韩繇的性格与韩馥差不多,怯懦而没有主见。年轻时fēng_liú倜傥,没吃过什么苦,成年后却遇到了祸事,先被朱汉打断了双腿,随后又看着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被袁绍逼得自杀,而且是在溷厕那样的污浊之地,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崩地裂,惨不堪言。
他想报仇,却没有勇气和实力,只能含羞忍辱,苟且偷生。麹义入颍川,他战战兢兢,寝食不安,生怕麹义伤害他。现在在荀衍的帮助下与麹义和解,又在名义上为韩馥争回了面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他一面与交好的世家联络,筹集粮食,召集人马助阵,一面热情招待麹义等人,不仅每天有美酒佳肴供应,还让家中的侍妾婢女陪寢,就差将自己的妻子也送出去,简直将颍川韩家的尊严丢得精光。
麹义及部下将领连年征战,非常辛苦,这几个月更是衣不解甲,心理、生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刻有机会享受中原世家的奢华生活,他们求之不得,暂时将紧张的战事抛诸脑后。
何逵走进韩家庄园时,麹义正与荀衍在木陂钓鱼。时值春夏之交,木陂边草木繁茂,绿影婆娑,碧空如洗,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微风徐来,水面浮光跃金。几个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横笛,笛声悠悠,一片田园风光。
麹义没有披甲,只穿了一件越布单衣,头上扎着幅巾,如果不看黝黑的脸,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武将,倒像是儒生。荀衍手持钓杆,坐在一只胡座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水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才站起身,露出热情的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下来,用力抱了抱何逵。
“子高兄,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何逵又热又累,满头大汗,风尘仆仆。他推开荀衍,走到一旁的案几前,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连喝了两杯,这才痛快了些。“休若兄,你们是怎么回事,正是抢收冬麦的时候,居然有心在这里钓鱼?”
远处的麹义回头看了何逵一眼,哼了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他身边的侍卫见何逵到此,不先向麹义行礼,只顾着和荀衍寒喧,也有些不悦。
荀衍拉着何逵向麹义走去,一边走一边劝道:“正因为要收麦,不能作战,这才钓鱼消闲嘛。子高兄,黄公那里如何,有进展吗?”
何逵没好气的看着荀衍。“你们拿下叶县了吗?黄忠有万人,鲁阳又是要塞,可比叶县难取多了。”
荀衍哈哈一笑,不以为忤。“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收麦?”
何逵摇摇头。“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刚刚收到消息,孙策向阳翟增兵,有联手黄忠夹击我军的可能。黄公让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计划。”
荀衍微滞,随即追问了一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孙策真向阳翟增兵了?”
何逵冷笑一声:“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在阳翟的不是庞山民,而是一个叫全柔的将领,听说是孙策的乡党,麾下四千人全是江东子弟兵,战力极强,我们那些屯田兵肯定不是对手。”
荀衍皱起了眉头,搓搓手,苦笑一声:“看来又被郭奉孝看破了。”
他们来到麹义面前,何逵很不耐烦地和麹义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麹义也没太理他。不过得知孙策增兵阳翟,他还是不敢大意。由阳翟入郏县,有可能切断颍川通往洛阳的道路,对他和黄琬都非常不利。一是他们需要洛阳屯田的收成来充当军粮,一是战事不利时,他们可以由那条退往洛阳。
“休若,孙策这是打算与黄忠夹击我们吗?”麹义冷笑道。
苟衍沉思片刻,摇摇头。“不会。这是两败俱伤之局,孙策不会这么干。我倒是觉得他只是加强防线,为许县一带的屯田争取收麦的时间。麦收之后,他倒是有可能会发起进攻,先攻击黄公,切断我军退路。届时就算我军突入汝南,田野中只有麦茬,一无所获。”
“是啊,是啊。”何逵连声说道:“所以我们不能等,最好能抢先发动进攻,将许县屯田的麦子抢过来。有了粮食,才能坚持下去嘛。”
荀衍和麹义默契地没有说话。他们当然知道麦收的重要性,但现在最危险的是黄琬,不是他们。他们现在有颍川世家的支持,可以收颍水以西的麦子自食,粮食的缺口已经没那么严重。放着现成的麦子不收,去抢许县屯田的麦子,和孙策拼个你死我活?
荀衍将何逵拉到一旁。“子高兄,你别急嘛。军无粮不行,我们正在收麦,准备军粮,一旦麦收完毕,我们立刻出发,请黄公再坚持几日。就算孙策增兵阳翟,影响黄公收麦,问题也不大。黄公名重天下,支持他的人那么多,只要他开口,这些麦子最后还不是黄公的?加上洛阳的屯田,最多半个月,我们就不用为粮食担心了。到时候再一心一意与孙策决战,岂不更好?”
何逵诧异地看着荀衍。“休若,你们想占着颍川不走吗?”
“咦,子高兄,你这说的什么话?”荀衍故意沉下了脸。“我们奉盟主之命入颍川,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孙策的主力,夺取颍川的粮食,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你怎么能说我们有私心,想占着颍川不远呢?子高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何逵勾勾手指,叫过一个随从。荀衍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何进的儿子何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