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要是皇帝还活着,还在统治这个国家,那该多好啊!”艾勒里突然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闷闷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带着我们打仗,给了我们多少立功晋升的机会!结果,现在呢?台上的这帮软蛋先生,一听到沙皇的名字就要吓哭了,哪里还敢带着我们去把欧洲打个底朝天?我们完了!这个国家都完了!”
“回去怎么样?”
“回去?回哪儿去?回去继续在泥里打滚儿吗?谁想过谁去过吧!在家里的时候,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每次看到金路易都像是要过节!从没出过远门儿,要往前走,经过几个村子,身上的钱就得花个精光!只有征兵,才让我头一次从村子里被拉了出去,我才不想回去呢。”米修重重叹了口气,“朋友,所以您看,我们什么出路也没有,只能在这里有一天过一天,喝喝酒聊聊天了。来吧,别说这些丧气事儿了,再来干一杯!”
是的,就是这样。
他们出身很低,没有文化知识,也没有机会去学习各种技术技能,又不甘心像一个农民或者一个工人那样劳作到死,于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冒着危险进了军队,希望用出生入死来换取功名富贵。
结果,他们的憧憬很快就被现实打破。在拿破仑帝国倒台之后,三十多年过去了,法国再也没有和欧洲哪个国家开战,能够立功晋升的地方少而又少,去当兵也只不过是给富家阶级出身的军官当仆役使唤而已。就算把心一横跑去北非喝风吃沙子,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离开了军队,带着多年磨炼出来的经验,跑去给有钱人家当保镖和护卫,挣着薪水。只能选择熄灭自己原本的万丈雄心,在酒精里麻痹着早衰着,最后过完这辈子。
自然而然地,他们像每一个当今的激进者那样仰慕着皇帝和旧帝国时代。旧帝国用它的毁灭,扫清了它在人们脑海里所留下的一切坏印象,只剩下了好的。
因为它的毁灭,人们慢慢记不得那时的战乱频仍和生活艰苦,反而重新回忆起了旧日帝国的光荣与梦想,还有那些在二十年大乱中从赤贫走向富贵的一个个鲜活例子——拿破仑皇帝本人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他们的所思所想,不正是第二帝国侵略性——呃,说得好听点吧,进取心——的源泉吗?
在人民眼里,这位通过他的千百万士兵和整个民族联结在一起的拿破仑皇帝,始终是从大**的孩子,是民族军队中产生的皇帝,是那个用《法典》允诺他们得到国家的财产的人。只有失败的拿破仑,才会得到人民的这一声感叹:“哎!要是皇帝还活着,还在统治这个国家,那该多好啊!”
在这个国家之外,目前没有一个民族再去这样崇拜一个已经陨落的偶像了,拿破仑的成功和失败是同样重要的——如果他一直呆在皇座上直到老死,他是得不到这种怀恋和崇拜的。
也许这是错觉,但是这种错觉至少在现在,是对夏尔和他的同党们非常有用的。
“我的朋友,时代已经不一样了,法国不可能每一年都心甘情愿地跪着。”夏尔突然微笑了起来,语气出奇地平稳,“听我的吧,好好忍着,总有出头的那一天。到时候回军队,你们肯定有的是机会!现在虽然没了皇帝,但是我们面前,不还有姓波拿巴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