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黎赫爽快且潇洒地答应着。
“我会尽快简单收拾一下，在苏梓依来这里之前搬出去。”
那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一个被驱逐的失败者，更像是，爷不爱玩儿了，索性不搭理你们，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事，倒是让黎振庭有些无所适从。
“你要在离开之前再见你妈一面吗？”
距离那一天黎振庭坦然告诉黎赫关于他的真正身世至今，黎赫跟程雪莉还没有见过一次面，仿佛两个互不知晓对方下落的陌生人。
黎振庭也不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在这个亲情已经完全被漠视取代了的冰冷的支离破碎的家里，这个问题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但是黎赫没有笑，他很冷静并且淡然。
“不用了，母亲每天事务繁忙，最近应该在忙着置办妹妹回家之后需要用上的东西吧，我就不打扰她了。”
况且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
黎赫平静地说起“妹妹”这个称呼，语气自然又妥帖，适应良好，甚至有点儿自来熟。
但是黎振庭却很喜欢他的这份自来熟，这意味着他从小养大的儿子也间接地肯定了他，满足了他的那份虚荣心，让他愈加觉得他对“苏梓依最终会心甘情愿地回到黎家”这件事势在必得。
因为他是黎振庭，为了达到他的目标，会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
在这一点上，他和程雪莉惊人地相似。不知道因为他们是一类人，所以命中注定成为了夫妻，抑或，因为成为了夫妻，所以在日日夜夜无数个潜移默化、相互影响、彼此渗透下，他们被同化了。
“那……好，随便你吧。”
黎振庭再无话可说，只觉得嘴巴里干干的，有些不是滋味儿，匆匆扫了一眼前方稍显空旷冷清的卧室，步子移了移，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黎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眸子里添了几许疲累，应付曾经在他眼里形象威严苛刻又独断专行并且根深蒂固了的父亲并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刚才勉强伪装出来的淡然和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勇气陡然泄出去了一些，他赶紧硬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毕竟承诺过自己了，接下来那些日子里的黎赫要过一个崭新的人生。
如果要仔细计较起来，倪可心底对黎赫的情绪是十分复杂的，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黎赫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他们之间真正相处的机会不足一个月，但这点时间已经完全足够让她用来了解这个顽劣乖戾、自我折磨、心灰意冷、悲伤颓败、可怜兮兮，站在悬崖边上，即将掉下万丈深渊，甚至将自己陷入无边地狱的男人。
是的，这一连串带着浓厚晦暗色彩的形容词是用在那个曾经总是在新闻和众人嘴里的八卦消息中意气风发、有钱有势，乃至嚣张跋扈的黎家大少爷以及花花公子黎赫身上的，即使在倪可的眼里他是个富二代，大手一挥便能拥有大把大把数之不尽的钱财，她做梦都梦不来。
可是，在医院里，黎赫只是她的病人。
一个连她一个作为旁观者的小护士都忍不住可怜的病人。
当初黎赫重伤被送进医院之后，黎赫的母亲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倪可没有看见，据说当时黎赫的母亲等在手术室外面，第二次便是她高高在上地嫌弃着医院里的消毒药水味儿，一边说着“反正他总会醒，又死不了”的让人寒心的话，而黎赫就那样安安静静一字不落地听完，一直装睡到她来了又走，到倪可开口揭穿他根本早就醒了。
至于黎赫的父亲，出现的次数倒是不少，但几乎每次都伴随着跟黎赫的剧烈争吵，其中有一两次还让正好到了门口准备进去给黎赫换药的她撞了个正着，无比刺耳的只言片语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倪可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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