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多年过去不曾改变,每逢此时,御膳厨房还会特地为我预备宵夜,今儿的宵夜虽不是御膳厨房备下的,想来重华宫小厨房颇费了些功夫。

宵夜是一盏枣蓉燕窝,取金丝小枣以银镊子挑去细皮,剁成蓉搁入以姜丝水沁过的燕盏,加冰糖隔水熬制,甜而不腻,爽滑生津,见我进得香,恭亲王方道:“既是喜欢,不妨多进一盏,这东西不仅润肺,也调理气血。”

“宫里有规矩,主子食不过三,奴才食不过一。”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尽管后来我读懂了那层意思,这宵夜是他命人特地准备的,必是他见我新近面色苍白,不好明言,只能点到为止。

可在我看来,既然他那时已作出选择,今时今日之举其实不必。

“那你且早些歇着,明日孤可是天不亮就会派人来叫你。”

“遵命。”

我福了福,躬着身子退出,一切皆按宫里的规矩,与他刻意的保持着距离。他却是镇定自若,既无平日高高在上的优渥感,亦无被拒的恼怒感。

当我缓步出了正殿,夜已经深了,大雪无言那般的下着,整座宫极静,静到只能闻得北风的呼啸声,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只是我不再孤枕难眠。

自我离开后,轩辕殿的灯火虽灭了大半,可是仍有一盏橘红的光线,隔着糊了棉纸的支窗透了出来,却是他,还在挑灯夜战。

他从不曾发表意见,亦不在折子上作朱批,这样逐字逐句的看想必是为了作到心中有数罢!

我这样想,忽然觉着这辅政之职不独我一人,就算我二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到了此刻,总算是不再孤单,也好,倘或有朝一日,我人头落地,小命不保,至少还有他这样的人能够接任。

翌日天色未明,他果然准时派人叫醒我,如意一面替我梳妆,一面结巴道:“恭、恭亲王殿下比、比谨、亲王殿下可差了许多。”

“此话怎讲?”

我在镜中与如意对视,一面画眉,一面饶有兴致地望向她,如意嚅嗫着,一张小口粉嘟嘟的,很是可人:“他、他自己熬了一宿不算,这么、早,早又叫醒小姐,一、一点也、也不会体恤底、底下人。”

原来他竟熬了个通宵。

他堂堂一国之辅政亲王,这又是何必。

“那些你来不及看的朕子,孤已经看过许多,另外抄录了一份,你且先看着,若是觉着妥当,不必另行批注,若是觉着不妥,重批了便是。”

我点头应了应,待得看了十来本,才觉他竟下了十分的功夫。

自他入宫的一个月来,并不是一件摆设无所作为,而是在暗中摸索,如今一出手便已熟稔,因由衷赞道:“殿下心思缜密,远非奴婢所及。”

“罢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乌青的眼中分明流转着笑意,此时的他,有着一份难得的开怀与从容。

未曾料道他笑起来竟格外好看,我有些恍惚,此时杨太监正好入内传早膳,见我在侧,连忙辞了出来,心中虽感到诧异,却觉照这样情形得由我布让伺候他用早膳,只得开了食盒,先沏了盏净水奉上,他却不置可否:“搁点细盐。”

“不觉着咸么?”

“你不会少搁点么?”

“那么搁多少合适呢?”有些不情愿,心道,我又不是他的婢女,怎知他的饮食习惯,何况这么大清早的,还未曾见过饮盐水的。

“这样饮了,嗓子不疼。”看得我拔了银簪子挑了少许盐搁入缠枝莲纹碗中,他一气饮尽,还示意我也尝试一下,我却摇了摇头,兀自取出双色细粥与精制过的点心酱菜。

“想必你不记得早盐晚蜜这习惯。”

“这竟是奴婢从前的习惯?”

“那是从前。”

察觉到失言,他忙忙的咽了口粥,算是缄口,我便也不再追问,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那时我与他究竟有多好,那样的好几乎以如膝似胶来形容,若非如此,他怎会将这样细腻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以至延续到如今……

“愣着做什么?”

“嗯?”见我惘惘的,他以玉扳指扣了扣案几催促着,我只得胡乱吃了几口粥,便叫进宫人撤了去膳桌。

“再叫人俨俨的沏盏杏仁茶来。”

“是,”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只是刹那,又是之前我所厌恶倨傲自持,还将我呼来唤去,支使得尤胜于博陵帝,而我竟也呆呆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殿下,奴婢是御前的人,恕奴婢只伺候折子,不伺候饮食起居。”先礼后兵,一向是我惯常的作派,当我托着香浓的杏仁茶步入正殿,欲与他交割明白,却听得一阵轻微的鼾声。

他这人,想是熬了一宿累着了,竟伏在大案上睡了过去……我很是无奈,只能搁了茶碗,默默的坐在他的下首继续看折子。

殿中极静,他的鼾声纵使极轻,声声入耳,亦是烦人,忍着看了两本,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眼色飞过去,他却瑟缩着,想是因为冷,浓密的眉头紧蹙,只好抽身拾起他褪下的披风,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那种年青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便兜头兜脑扑面而来,混了白檀与冰片,十分淡雅,我喜欢这样的味道,应该是很久了,若非如此,我的目光不会缱绻的流涟在他的身上。

“素履――”一线温和的声音传来,那样熟识,是谨亲王冒雪而来,此时正立于珠帘下静静地望着我。

若是平常,我必是浅笑着迎了上去


状态提示:第17章 礼遇--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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