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经历会在人的身体上、脸相上和气质上打上牢牢的烙印,正所谓:三十岁以形象靠父母所赠,三十岁以后形象就靠自己的修养。
侯云策从郑州防御使、凤州节度使、灵州节度使,一直当到了宰相,又从宰相变成了首席宰相,七年多领导当下来,他的肢体、语言、神情不知不觉和初到大林时发生了明显改变,这种上位者的势态,是难以装扮的,是长时间浸润、长时间潜移默化的结果。
以前当三皇子,虽然地位极高,却没有权势,也没有如今的气度。
青衫汉子阅人无数,又对奇门之术颇有心得,他已感受到了侯云策的不平凡之处,不禁在心中反复思量:此人眼生得紧,到底是谁?
侯云策也对青衫汉子颇有兴趣,拱手道:“敢问先生大名?”
“在下刘熙古。”
侯云策眼睛闪烁出一丝惊异,道:“刘义淳?”
“正是,”刘熙古心中有些奇怪,道:“我们似乎没有见过面,请问阁下是?”阁下是对身份尊贵者的称呼,刘熙古已判定侯云策身份不一般,所以就故意用上了阁下两字。
侯云策并不回答,笑道:“义淳先生是归德军节度判官,为何独自在此饮酒。”
侯云策信息极为灵通,知道杨光义被诛以后,其手下幕僚虽然没有获刑,但是皆受到了一定牵连,纷纷被贬为民。刘熙古也丢了节度判官的职位。
刘熙古叹息一声,又道:“什么节度判官,那已是过去了,如今我是草民一个,吃完这顿烤肉,就准备回宋州,侍弄家中数亩薄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外桃源的生活,也真是令人向往。刚才妄言国事,已是唐突,山野之人,已不管这些俗事了?”
这一番话,半是真心,半是试探。
刘熙古又道:“阁下气度不凡。恕在下眼拙,请问阁下是?”
通过化妆随意隐藏身份,这是秘技,因此侯云策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随口道:“在下来自西北边地,无名小辈而已。”
刘熙古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在记忆中并无一位名人与此人相符。正在疑惑间,无意间看见了师高月明天蓝色眼睛,眼睛这等颜色,只有胡人才有。刘熙古知道黑雕军久驻西北,军中多有胡人,如今见到师高月明的天蓝色眼睛,大个子又自承来自西北。便更加认定了眼前这个大个子是侯云策军中之人物,听其口气,看其相貌,料定此人应是黑雕军中重要人物。
刘熙古是大武时期的进士,与前宰相范质先后成为了和凝的门生,范质当了多年宰相,可刘熙古长期沉沦于县令及节镇幕僚,罢官前仍然只是节度判官。随着杨光义之死。他连节度判官当不成了,归隐山林只是无奈之举。刘熙古满腹学问,天大的雄心,如今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一身抱负无法伸展。
此时此刻,他敏感地意识到机会来了,按纳住心中一丝喜悦,以退为进,淡淡地道:“明月酒楼的烤肉当真名不虚传,要趁热吃,凉了就没有这等香味了。”
以刘熙古的眼光,早已断定侯云策并非池中之物,他和三国时期的曹操已相差无已,挟天子以令诸侯。杨光义败亡之后,他就想投入侯云策幕下,可是无引进之人,更兼是杨光义的幕僚,这才作罢,此时机会来了,他便沉住气,不露声色地与眼前大汉周旋。
侯云策手头最缺的就是人才,听了刘熙古之语,便心生招纳之意,此时黑雕军已牢牢控制住了大梁局面,赵氏、范氏的势力早就烟消云散了。杨光义或范质的旧属中人才颇多,流失在民间也实在可惜。
而且,飞鹰堂已经给了刘熙古一席之地,属于可用之人。经过一席话,侯云策已下定决心收服此人。
侯云策早年经历坎坷,对人性知之甚深,如果刘熙古是真正的心灰意冷,也就没有刚才一席话,就继续追问道:“如今列强环恃于四境,天下并未一统,国家正是用人之机,义淳先生高才,何必轻谈退隐山林。”他见刘熙古仍在啃烤肉,再道:“刚才说起节镇尾大不掉之事,先生可有良策。”
刘熙古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大块烤肉,这才拍拍手,道:“节镇之事由来已久,若想根治,必得考虑周全方可下手。”
又道:“如今各节镇皆辖数州,其驻地以外的州郡皆为支州,支州均没有设防御使、团练使等职,而归节度使节制,若要削夺节镇之权,可以逐步收回这些支州,由朝廷直接派员管辖,从而断节镇根须,弱小其势力。”
“义淳先生此言深得吾心。”侯云策已经将收回支州一事提上了议事日程,只是还处于保密阶段,刘熙古以在野身份,能有如此见识,也真是以得。
“义淳先生学识渊博,久负盛名,所做《历代纪要》已有十来卷了吧,依先生名望,完全能进翰林院,窦御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想来也听闻过义淳先生大名,我与之相熟,若义淳先生不嫌弃,就进翰林院吧。”
翰林一称本义,是指文翰荟萃之所在,在大林朝,翰林院主要任务是充当皇帝的政治军事秘书和文翰侍从,翰林官不大,却是皇帝近臣,发展空间极大,是士子们最为向往之地,品级虽然不高,却有着极强有活动能力,从翰林院放出去以后,升职极为顺畅。
刘熙古此时听到当前之人说起翰林院时口气太大,反而有些狐疑,摸不清其真正来头,嘴上谦虚地道:“在下才识甚浅,如何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