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萧彧下午就开始榨油,他也没说是炼油,几个孩子都好奇地看他忙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萧彧也不解释。

椰子榨油几乎没有技术含量,萧彧也就是占了一点信息差的便宜,比人早先一步知道椰子能榨油。

用椰子油换钱,只能解燃眉之急,但目前也必须要解,否则都要揭不开锅了。

冬天也快来了,他得做一点准备。崖州的冬天就算再暖和,也不是现在这一层单衣能御寒的,还要准备厚一点的被子。

椰子的出油率很不错,只是工具不趁手,纯手工开椰子取椰蓉,效率太低。几人忙了一天,也只炼出了两瓦罐油,约摸二三十斤的样子,够萧彧上崖州府城试试水了。

裴凛之得知他要上街卖油,反应异常激动:“郎君,万万不可!这等低贱之事,你万不能做。且等两日,待我伤好些了,我去卖。”

萧彧笑道:“士农工商,商人确实排在最后。然而无商不活,远古时代人们尚且需要以物易物,可见任何一个时代都离不开交易,所以做买卖又怎会是低贱之事呢?依我看,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平等,工作也只是分工的差异。你觉得贩夫走卒低贱,然而真能缺得了他们?”

裴凛之诧异地看着萧彧,天知道殿下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这观念太过惊世骇俗了:“郎君,这又是哪家的学说?”

萧彧说:“杂家,我觉得何其有理。人人瞧那‘倾脚头(掏粪工)’肮脏鄙贱,然试想一下若没有他们,京都将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粪坑。难道这些人不应当值得尊敬?”

裴凛之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不得不点头:“郎君所言极是。”他诧异于萧彧思考问题的方式,不由得又无比难过,若是殿下继位,必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天子,这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萧彧说:“你安心养伤,明日我带吉海进城瞧瞧行情。我不偷不抢,靠自己本领吃饭,不丢人,比我坐在宫中受无功之禄要踏实得多。”

裴凛之恭敬道:“郎君心意已定,凛之无话可说,只是郎君要多注意自身安危。”

萧彧点头:“我自会多加小心。”

第二日寅时中,萧彧便起来了,步行进城得将近半个时辰,一切都是未知,得早早去探行情。今日他叫了吉海来帮忙,这孩子话少,不问东问西,也不会向人说三道四。

萧彧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给他穿上,总不能光着身子进城。吉海忸怩地穿上的萧彧的衣裳,耳朵都红了,他长这么大都没穿过这么柔软的衣裳。

如果安国比同于南北朝时期,棉花才刚刚传入中国,还在边疆地区,中原地区都尚未种植,就更别提这边远的崖州了。

萧彧这样的皇族,衣服面料以丝织品为主,百姓则以麻葛为主,面料粗糙也不耐磨,所以每个家庭需要一个主妇日夜绩麻来供一家人的衣着。

萧彧顾不上吉海的羞涩,帮他理好宽大的衣服,两人各背上一个背篓出发。两罐油虽然不算重,萧彧可不敢挑,万一摔破了那就全浪费了,背在背上最稳妥。瓦罐口用芭蕉叶密封,可能会洒一点,但问题不大。

出发的时候天色非常暗,连路都看不清,萧彧还打上了火把,以免磕碰摔跤,毕竟背的是油罐。

晨露湿重,打湿了两人的下摆。萧彧边走边同吉海说话,吉海不会说官话,但能听懂,跟萧彧待了两天,只偶尔愿意蹦出来一两个字的官话。鱼儿的官话就说得比哥哥好,可见这孩子不是没机会学,而是不愿意学,大抵潜意识里还是比较抗拒跟官方有关的一切。

“日后你得学点官话了,我有许多事要找你帮忙,咱们语言不通,不方便交流。”萧彧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日后要做的事必定不少,自己肯定做不来,得请人,吉海兄妹正巧没人照顾,生活也艰辛,他可以找了来当帮手,顺便照拂一下。当然,他也打算学一学土话,入乡随俗,方便融入当地社会。

“好。”吉海只答了简短的一个字。

卯时初刻,他们终于抵达崖州府城,天色微明,不少进城做买卖的百姓都在城门外等待守卫开门。

有推车的、挑担的、背筐的、提篮的,卖柴米蔬果、鸡鸭鱼肉,还有卖笤帚笸箩、针头线脑的……煞是热闹,如若不去看他们褴褛的衣衫,倒有几分市井繁华之象。

萧彧和吉海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仰头看着高大的城门和城墙。这城墙又高又结实,用黏土与贝类夯筑,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跟结实的城墙相反,城内显得太不像个州城了,只有近万居民,砖瓦结构的建筑还不到一半,余下的都是跟萧彧家一样的土坯房茅草顶,作为州城来说既小又穷。

崖州岛与大陆之间隔着海峡,朝廷从前都是在海峡对面的陆地遥领崖州岛,本朝始在岛内设州府,州府便设在原来的珠官县城内。不过就算是县城,也是够穷的。

卯时初刻,城门终于开了,人们鱼贯而入,城门守卫还会翻检一下百姓的行囊,以免可疑人士混入。

萧彧进门的时候,还被守卫叫住盘问了几句。大约是瞧着面生,穿的是锦衣,干的却是贱民的活,实在是可疑。萧彧也没跟对方置气,好生解释了一番,打开瓦罐给他瞧了,对方才将信将疑地放行。

萧彧先去了市集,市集熙熙攘攘,人很多,而且有点脏乱。他在边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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