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日平旦, 昨晚半夜下了场雨,清早便起了层春雾。

常言道春雾起风,李泰庆站在大门边, 裹紧立领, 他们王爷真是到哪儿哪儿就腥风血雨,连挑选的启程日子都这样应景。

巾帽局的调令下来,他被拨给了雍凉王。

看着京华堂堂从三品府尹的下场, 李泰庆也不晓得此行对自己是福是祸, 反正, 也没的选了不是。

李泰庆忖度往事,顺便挥手指挥,“你们手脚再快些, 王爷和王妃马上就要出来了!”

“你, 说你呢,小心, 小心别磕坏王妃的嫁妆, 她可宝贝这件!”

...

苏明妩今日没有赖床, 或者说,她晚上压根儿就没睡好。

一会儿这个可怖, 一会儿那个梦魇。

间隔着醒来,不期然想到苏莳廷说的那些话,加之略带混乱的前世回忆, 她如何还生的出睡意。

绿萤服侍她穿衣, “王妃,您昨天见到的, 奴婢晒了个小香囊放您马车上, 能养气宁神。”

“好。”

“奴婢和灶房的姐姐们坐在板蓬车,王妃要是有吩咐,就让管家来寻奴婢便是。”

苏明妩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就离那么近,你怎的还要唠叨。”

“奴婢上次...就不该穿鞋的。”

绿萤总是记挂在马场她为了找鞋,没牵好马绳,才会害的王妃蒙难,是以过去几天了还在时不时满腹愧疚、提醒自己。

苏明妩当然不会迁怒于她,要这样算,符栾才是罪魁祸首了。

想起他,苏明妩垂着眼睫,好似随口问:“李管家有没有说,王爷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此地去凉州路途遥远,须得分三段不同的进程。

京华往豫州是平坦大道,然后由豫州转去益州的路则破旧不好走,最后到益州境内再往赴凉州,山林湖海较多,更加拖延马车行速。

大宁朝,藩王不可私自离开封地,皇上给的回程时限十分紧张。

所以苏明妩记得,符栾只是跟她们走了最初的那段官道,后面就没甚耐性,自个儿驭马先去藩地了。

前世,她与符栾在马车上争吵,他还强要了她,也不晓得这次是不是依旧这样。

“王妃,李管家没讲,他最近忙碌极了,奴婢都遇不着他。”

“嗯。”

长途慢慢行路不便,绿萤收起了打扮王妃的心思,替苏明妩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连穿衣都选得花式不复杂的,生怕沿途勾划。

主仆二人走至门口,李泰庆笑着弯腰作请,“王妃,王爷有事晚点到,他让您先上去。”

“嗯,好。”

车厢内,素锦绸缎贴覆车壁,三面厢椅中蹲着张黄花木雕花小桌,桌角摆有描金瑠璃釉彩烛灯,明火熠熠。

苏明妩撩开绸帘,随意寻了朝南的位置坐了上去。

椅垫软和舒适,就是太厚容易夹扯到裙衫,苏明妩起了好几次身,才把裙角推平。

完事了一抬头,她发现原来桌几上早就放得满满当当。

茶具茶点,兼有好几本蓝皮线装簿册。

那些简书看着书封残损破漏,但边沿有星点官印红泥印戳的落痕,想来并不普通。

苏明妩大概能猜到,这是符栾的手下提前给他摆好,交给他审视的。

符栾作为藩王,既有自己的雍凉王府,也有辅佐他的官员。

武将自不必多说,现下暗处怕是就有维护他的人在。至于文臣,凉州的王府长吏司,“掌王府之政令”。九个府州县,诸如各地财税,政略,好像都是由那些官员并同管理。

再多的苏明妩也不懂,总之符栾离开凉州三月余,这些紧急事项,必然是差驿骑手快马加鞭赶送过来的。

苏明妩轻手轻脚地把一本本整齐地垒起,摆在符栾惯坐的方向,然后便百无聊赖,侧脸枕在小桌上开始发呆想事。

半个时辰后,寅时中,马车准点出发。

符栾悄无声息地掀帘走进,看到了背对侧躺的苏明妩,她趴着不动,纤薄的后背随着呼吸,起伏匀停。

符栾绕到女子的面前,发现她果然是睡了过去,樱桃小口微微张着,透明的涎水在形如琼月的唇边积了汪微型水洼。

右手细嫩的小指还蜷起微弯,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勾啊勾的。

符栾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挑,女子便主动攀了上来,就像,那晚是她先拉扯住他的衣袍,与他抵□□缠。

然而后来...

符栾神色倏然变冷,轻声哂笑着抽回手,慵懒地坐上了主位。

他毫不客气地在桌上叩了一声脆响。

苏明妩闻声猛然惊醒,眼睑还半耷拉着,迷迷瞪瞪就看到个周身戾气的独眼...

“王,王爷,你来了呀。”

苏明妩用手袖蹭了蹭嘴角,脸蛋红扑扑,分不清是睡的还是羞的。

符栾懒懒斜支着额头,瞟了记几案上戳泥完好,叠放的却十分整齐的簿册,薄唇开阖,“你理的。”

“嗯,就简单摆了摆。”

苏明妩不觉得这是整理,再说了,桌子那么小不把书推过去,她要怎么侧躺呀。

符栾盯着她初醒的惺忪睡眼,往下穿着素净得像朵小白花,怎么看,也看不出有做王府细作的本事。

霍刀那晚来找他禀告,说的是符璟桓发现崔程在江南的落脚点。好在手下转移迅速,才没有更深地挖掘出潜藏的炼造之所。

司徒南说的不错,符璟桓那个蠢货,最近的确有许多古怪的地方。

江南的事,苏明妩在他书房里曾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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