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那老头子，越来越多的鬼飘上前来谩骂莫文，都是责怪他害了他们去不了地狱，投不了胎。也有些像女鬼那般求情的，也有冷漠着在远处看戏的，也有咬牙切齿只是恶狠狠看着莫文的，还有些则向他徐卫投来羡慕眼之色。/p
徐卫痛过那些鬼魂所穿的服饰大致判断出他们的死亡年份，总结出来：谩骂痛恨莫文的，多是飘荡了多年的老鬼。求情哭泣的，多是刚刚死去几年的新鬼。那些骂都不骂的，只是冷漠看着的，则是死了上百年的人。/p
徐卫本来不觉得自己投胎是个什么好事，本身嘛，在壮年遭遇祸事，一生就这么完了，想想都不甘心。但看那些鬼这般羡慕自己能够去地狱投胎，他不禁又觉得是自己运气好，谄媚地问莫文：“他们对莫大哥你如此不敬，怎么不施点什么法术，比如揭开那封痛术，让他们闭嘴！”/p
莫文站在黄线外等待地铁进站，听徐卫那样讲，他吃惊侧头看了徐卫一眼，再转回头去盯着地铁门，那门可以映射出人类的影子，莫文却看不到自己。/p
鬼从镜子里照不出，鬼永远看不到自己。/p
莫文淡淡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徐卫顿了顿，尴尬笑道：“莫大哥心善。”/p
“装什么慈悲！”近处一个老婆婆鬼魂吼道，“有本事来折磨我这个老婆子，这样无痛无病地一直存在下去，没有意思！”/p
莫文依旧不理。/p
地铁来了，下地铁的人们从他们俩身体里穿过，毫无知觉。/p
他们上了车，此站离终点站还有十三个站，徐卫想要找点话说，熟络些总是好的，不知道地狱里是个什么景象，还是要人帮衬。/p
“莫大哥，你怎么不坐呢？”/p
地铁空位多，徐卫兀自挑了一空处坐下了。莫文站着，看那头晃荡的地铁车厢，像是没有尽头一般。/p
不一会儿，上来的人坐在了徐卫所坐的位置。徐卫眼看着那屁股往自己这边撅，连连摆手，“诶诶诶！这里有人呀！”但那人既看不见他，也不听不见他，愣生生坐了下来。/p
徐卫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与自己完全重叠在一起的活人，是在嘲讽他：你已经死了，你的存在都是虚无。/p
他失落地站起来，往莫文那边走，他们一人靠在一边的门边上，看那无尽的摇晃的车厢、为生活奔波焦虑的活人，无言。/p
终点站到了，莫文告诉徐卫下车，不是从打开的车门下，是从另一边下。鬼魂穿墙过物不是问题，徐卫穿过车门，跳出地铁，踩在另一条铁轨上，就在此时，远处另一辆地铁开了过来，躲避已经不能，徐卫大叫：“啊~~~~~~~”/p
随着地铁开过的轰隆声，他眼见着身体跑过列车，车上许多乘客也穿过他的身体。/p
徐卫怔在原地许久，地铁已开去许久。/p
莫文走上了地铁轨道靠近石头壁的那条路上，“你要习惯自己的虚无，快跟上来吧。”/p
徐卫转头看了看莫文，吸吸鼻子跳上那条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