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知香儿听不懂自己所讲是何意，嫣凝胆子大了起来。她起身，看着半靠在床榻镂空刻雀鸟木沿的香儿，幽幽说道：“我会送你出去的，让你远离富察府的是是非非！”/p
贴年画那一日，德麟早早的就起床在正房门外等着嫣凝。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小耳帽，身上的棉袄裹着越发显得圆乎乎的招人怜爱。/p
他一双冷冰冰的小手拉着嫣凝往院子外跑，早有下人备好对联、年画立在门处等着。嫣凝方知道自己是起晚了，好在今日不用先去牡丹堂请安，等会和福康安一道过去贴年画、对联即可。/p
院外枝桠上的雨雾凝结为冰层、冰柱、宛如玉树凌空，一眼看去满眸的琼花烂漫，玲珑剔透。在淡薄的夜『色』里，像是镶了银粉一般。/p
下人皆垂首，等着昨日宿在春樱苑的福康安来贴第一道福字。原该先去贴牡丹堂的第一道福字，可是傅恒老将军已去世，本着女子嫁人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礼仪，富察府今时今日是以福康安为先。而建功斋又是福康安从小的住处，所以负责贴年画的奴才们都巴巴的望着春樱苑通向建功斋的那条小路。/p
这东西路外加中路院路的各处房子够他们忙活一早上了，早起没有吃什么东西，如今一冻连腹中都冷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踱步直打哆嗦。/p
嫣凝见天『色』还早，不知福康安何时才来，就命竹香让建功斋的下人给负责贴年画的一干下人每人端了一碗热茶暖身子。/p
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大家自是感恩戴德的谢嫣凝。听惯了这些话，嫣凝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去在意他们说些什么。/p
她『揉』了『揉』眼睛，早起施了很多脂粉仍是掩不住眼下淡淡晕染的乌青。天佛晓她才沉沉睡去，却刚合了眼，就被竹香喊醒要晨起贴年画、对联。富察府的年味是越来越重，她心中的石头也越来越重。/p
抬头望了一眼有些发白的天『色』，透着股冷气。嫣凝努力的看着，似从那里可以看到自己远在另一个空间的亲人般。看着、看着，不觉湿了眼眶，怔怔的仍旧看着，也不愿去擦拭冰在脸上的泪痕。/p
一行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竹香忙扶了嫣凝，往前走了几步，福身在众人之前给福康安请安。/p
最先落在嫣凝眸中的是福康安的手掌，他摊开在嫣凝眼下，意欲嫣凝把手交付于他。嫣凝抬首，福康安一身赤红长袍，在腰际缀了一条黑亮的玉带，上面只在中间位置镶了一颗比鹌鹑蛋大的夜明珠，在不白亮的天里闪着淡淡的光。连带着挂在一侧的玉佩也发着青玉光。/p
她对上他有些暖意的眸子，迟疑了一会，把手交递到他手中，任由他拉着自己前行。/p
贴年画、对联的下人见福康安前来，立即有了精神气，把福字呈了上来。/p
福字是腊月二十三那天，皇上赏赐的。白绢书写，外包蓝边，内镶红条，原是普通不过，却因有皇上的印玺与落款，变得价值连城。/p
两个小厮捧着加了金框子的“福”字，在福康安的示意下，挂在了建功斋院门最上方，盖过了匾额，以示对天子的崇敬。/p
福康安开了先头以后，管家便分配下人去各院贴年画、对联。/p
嫣凝随同福康安、德麟去了牡丹堂，老夫人早已在等着。看到德麟更是满脸的喜『色』，忙让李嬷嬷拿了院里的瓜果点心哄他吃下。/p
却被嫣凝拦住了，“德麟近日本就贪吃甜，额娘若要那这些给他吃，等会早膳怕是又什么都不吃便去念早课了！”/p
李嬷嬷已经端上了核桃酥、莲蓉饼、玫瑰更『露』等，就那样立在厅堂处，不知该不该放在德麟身旁的桌子上。看着老夫人犹豫不定。/p
“额娘心意，让德麟少用些即可！”福康安对李嬷嬷颔首，“你去盯看着德麟，让他不可多食！”/p
李嬷嬷答应着便端着食盘偕同一脸欢喜的德麟去了厅堂旁的耳室。/p
老夫人并无不快，反而赞许的看了嫣凝一眼。她原想嫣凝『性』子不稳，怕委屈了德麟，如今倒像是对自己的亲儿子般细心的照料着。/p
看到德麟，老夫人心里就记挂起另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不觉问起了芴春的胎。冬日里的路极滑，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又担心芴春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所以她很少见芴春，只算着日子肚子该隆起来了。/p
坐在福康安下位的嫣凝双手一收紧，便垂首不再看向他处了。/p
福康安告知老夫人芴春胎气稳定后，看向嫣凝，一身天水碧的旗袍四周『露』出白『色』的短『毛』，因她垂首，所以他看不到她的神态。只记得第一眼相视时，她双眸四周晕染着淡淡的乌青，玉容上有未拭去的冰痕。/p
出了牡丹堂，福康安有事先去了军营，嫣凝带着德麟回建功斋用早膳。摆了一桌子的菜肴，嫣凝却无法下咽，反而呕吐起来。/p
竹香端痰盂离开时，试探着问嫣凝，是否要找大夫来诊一下脉。嫣凝自嘲的笑了笑，那日的青梅之误，已令府里的人茶语饭后的聊着。眼下多事之秋，要再生误会，别人只当她求子心切，已成心病。/p
除夕的前一日，福康安陪同老夫人去白塔寺为芴春腹中之子求福。芴春鲜少有机会出府门，便也随着去了。/p
不知是福康安不想再见嫣凝，还是怕她跟随心中郁结。等嫣凝知晓时，一行下人已经拥着三位主子走远了。/p
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