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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场成长都是凶杀案。”

这是印在《狗十三》海报上的一句话。

看到这句话,我想起2015年的国产片《黑处有什么》,与《狗十三》一样,它也讲述了一个女孩痛苦的成长故事。

有趣的是,《黑处有什么》把女孩的成长故事和一起连环杀人案并置,以谋杀的残忍来映衬成长的残酷。

这种并置很有意思,使得肉与灵的消灭互为镜像。

到了《狗十三》中,导演曹保平选择了另一种对位镜像的方式,即“人与狗”。

这种对位方式,肯洛奇在其名片《小孩与鹰》里早有示范。

片中的小孩与鹰看似是豢养关系,实际上小孩就是待飞的鹰,而鹰就是未老先衰的小孩。

只不过肯洛奇将焦点对准社会结构的不公,而曹保平探讨的是中国式家庭以温情之名对孩子行戕害之实。

从这个意义上讲,《狗十三》还有另一个名字《女孩与狗》。

片中的狗,就是女孩的另一个分身。

在面对狗所象征的“自我”的丢失时,这个女孩做了最后一番徒劳的挣扎。最终,她彻底失败了。而对大人们来说,她只是顺利长大了。

影片中的女孩名叫李玩,与堂堂和高放相比,她有着远超过同龄人的成熟。

她爱看《锵锵三人行》,爱听摇滚乐,爱读霍金的《时间简史》……

在堂堂和高放一个用买醉来告别、一个用纹身来铭刻他们的幼稚爱情时,李玩看似搅在其中,其实始终是个局外人。

导演曹保平也运用了大量的浅焦镜头,来营造李玩与周围空间的疏离感。

这个独立的女孩不可能像堂堂那样,早早便熟稔成人世界的人情世故,并自愿成为默契的“帮凶”。相反,她必然要经历反抗,并最终以更惨烈的代价接受“长大”,以成就其天真的悲剧性。

影片中的李玩痴迷于物理学,却在父亲胁迫下改报了英语小组。为此,父女俩闹得很不愉快,于是父亲送给他一条狗作为补偿。

李玩给狗起名“爱因斯坦”,以此重申自己对物理的热爱。

由此开始,我们会看到类似的“替代性补偿”在影片中接连发生。

先是爱因斯坦不慎走丢,大人们没有去找,而是试图用一双轮滑鞋来补偿。

发现无效后,他们又买来一只相似的狗,并谎称是爱因斯坦。

最终,劝说无用,父亲终于大打出手,用暴力终结了李玩的“任性”,之后又承诺带她去看天文展览以示和解。

整个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孩子内心真正的缺失一再被大人们漠视。这条漫长的“补偿链”被一次次偷换概念,渐渐成了一笔还不清的坏账。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大人眼里,孩子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们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受委屈了哄哄就好。

但实际上,孩子的成熟度远高于大人的想象。他们什么都懂,只是大人们选择视而不见。

影片中,李玩在经历了找狗的绝望后,渐渐想通了,并用书中看来的道理劝慰自己:“在这个宇宙之外,一定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宇宙,包含我们所有可能性的集合。这样,没有完成的事就会在某个宇宙里被完成,错误的选择也会在某个宇宙里被纠正。这样想,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了。”

可等待她的是什么呢?

影片紧接着的一场戏,就是父亲对李玩的毒打。

明明一个孩子刚从深渊爬出,看见了一点光亮,大人却在毫不知情也无心过问的情况下,亲手将一切毁灭。

这才是亲子鸿沟酿造的最最残忍的事情。

看到这里,相信很多观众会对影片中的大人感到愤怒。

但其实我觉得《狗十三》这部电影把握得很好的一个平衡,就是并没有把“大人”当做邪恶的对立面来看待。

相反,影片给了他们足够的理解。

父母离异后,爷爷奶奶是李玩实际的看护者。并且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他们对李玩格外疼爱,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而父亲由于工作繁忙,并且和情人有了新的生活,对李玩疏于照顾。但他绝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影片用短短两场戏为我们阐明了背负在父亲身上的隐形压力。

第一场戏是女儿终于恢复如常,英语考了年级第一。开车路上,喜不自胜的父亲对女儿唱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这场戏其实挺狠的,它让盘旋在父权之上的那团**阴霾无处遁形。而接下来父亲说,“不知怎么突然间想起这首歌来了。”

轻描淡写,惊心动魄。那一刻你会明白,对于成长在动乱时期的父亲,无形的暴力已成为他潜意识里的恶魔。

第二场戏是那场商务宴会,一桌子人说着奉承话,讨张哥开心。父亲一脸赔笑,说,“没有你张哥,就没有我的今天。”

这话是句马屁,但也多半不错。要知道在中国想做成点事,不搞定关键位置上的人,是很难的。

这两场戏共同构成了来自历史和现实两个维度的压力,通通施加在父亲的身上,使他无力也无暇给予女儿健康的教育。

也正因如此,爷爷奶奶的过渡疼爱也好,父亲的无能为力也好,都只是从不同的角度向李玩提出同一个要求:你要听话!迅速地听话!不假思索地听话!

这样,爷爷奶奶才没有白疼你;这样,你才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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