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清凉殿中,此时暮色已现,时近秋日,天气依旧有些凉了。

政事堂里的计议告一段落,程奇力与韩岗最终同意了自己收复维州的想法,不过这也搭上了三方之前良好的合作关系作为代价。

而李旭自然也要见一见那位杜停杯。

自己的行为明白无误的向韩岗和程奇力表示绝不做一个守成容让之君,而是让他们想起了神皇帝当政的那段日子。

程奇力和韩岗虽然最终应允,但是李旭心里明白,自己联络李吉甫强推收复维州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必然的冲突。

一片山林之中只会有一只猛虎,过去这只猛虎死了,现在他的幼崽回来了。

那么暂时统治山林的其他猛兽就要想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陛下,两位校尉来了。”陈朝恩低眉顺眼地走到自己身旁,低声说着。

权力是至为无情,昔日的盟友很快就会嬗变为今日的仇敌。

李旭从来不将真正掌握大权寄希望于韩岗与程奇力的配合,即使是李吉甫与裴度也只是为了走向下一步的工具,甚至李德裕、牛僧孺这些自己提拔的幸进也是一样。

既然坐到了龙椅之上,普天之下值得信任的人便只有自己。

更何况,即便不是皇帝,人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好,让他们进来。”李旭揉了揉眉头,心乱如麻。

陈朝恩点了点头,相比黄士良,他知道自己更得皇帝的信任。

因为陈公公知道自己是谁的人,陈公公不像鱼公公和程公公那样有盖世的武功,这在内廷的逻辑里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公公们比谁都明白,武力才是存身的根本。

所以陈公公的选择就是尽心竭力地为权力服务,过去是文太后,后来是鱼公公,现在则是皇帝。

谁拥有权力,谁就获得了陈公公的忠心。

譬如现在,陈公公小心地将两位陛下点名要见的武官领入殿内,然后指挥着其他大小内侍,那些从属于其他人的眼睛和耳朵离皇帝和那两位武官远些。

“莫蜚声,苏彻。”李旭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两名低阶武官,手掌抚摸着书案上的书本。

“你们,”李旭停了一下,这样使得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深沉而有说服力。“都是朔方军中的好汉,剿灭摩尼教的功臣。”

提到这里,李旭又想起了韩岗将外藩兵马调入京中的手段,既然有此事在,皇帝、宦官、宰相又怎么可能一团和气?

“起来。”

皇帝一声令下,莫蜚声和苏彻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

自从当夜第一个攻入大云光明寺之后,他们二人就成了京中的风云人物,各路豪杰上门拜访不说,来自神策军和天威军那边的拉拢和警告也是少不了的。

甚至有谣言说,当今天子身边最得宠的黄士良黄公公还有意收他们作义子,把他们调入天威军去。

他们还未从一场又一场的宴饮中缓过劲来,宫里面便来人说陛下想见见他们。

虽然大虞天子的权威已经不比当年,但是陛下依旧是陛下,莫校尉与他的好兄弟苏校尉激动地好几宿没有合眼,评话故事里那些大将的故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今天终于战战兢兢的进了宫,被一个笑眯眯的胖大太监教了一番面圣的礼节,那位心肠很好的公公好教育他们做人不能忘本,要知足。既然已经上了陈公公这条船,那便跟黄公公那边保持些距离。

这两位公公虽然都在陛下身边,可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有点尴尬。

又是喜又是怕的两位校尉就是这样懵懂地跪倒在皇帝面前,起身之后才意识到他们的皇帝居然是如此年幼。

虽然身量已经长成大人模样,唇边也有些绒毛滋长出来,不过毕竟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

这样一个少年便是统治着大虞三百多个州府,抚育亿兆黎民的皇帝。

这一瞬间,两位校尉心中产生了许多他们都说不清楚的波澜。

“两位校尉身在朔方,对我讲讲,吐蕃那边用兵,都有什么特点?”李旭看着眼前这两位低阶军官,准备考校他们一番。

“吐蕃扫地为兵,将民人依户编列,每出军便有贵族头人为首抽调民人出军。其军备物资与战法也因其所出千户各有不同。”苏彻偷眼看了看莫蜚声,趁着他还在组织语言便当先开口。

“我们朔方所遇的蕃贼和剑南、关中这边遇到的不同,这些贼有陇右河西故地作为支撑,皆批重甲使大盾刀斧,其结阵皆作鱼鳞之形,鼓号而前,军中皆父子兄弟,一旦交兵,则猪突猛进,父不弃子,弟不舍兄,捍勇难当。”

苏彻接着说道:“蕃贼多重步,其骑兵仰赖抽调统辖下的党项、吐谷浑,矮马突驰,其弓力不强,力不能及我强弩。我朔方军与蕃贼交战,则以枪阵应敌,两翼设甲骑具装,先以强弩遮护枪阵,然后甲骑驱逐贼之党项轻骑,一旦枪阵与蕃贼重步相交,则甲骑侧击其阵。”

“当年大非川之败,实在是我军数目太少而且将帅不和的缘故。现今蕃贼与我朔方交锋那是十战九败。”

李旭点了点头,李吉甫在上奏中也提到过,吐蕃军现在大不如前,不仅和剑南兵交战并不能取得上风,就是和南诏交锋也是屡屡大败亏输,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雪域雄师。

“吐蕃虽然扫地为兵,不过其军由大小头人执掌,而军资全靠就地掠夺。”莫蜚声苦笑几下,朔方那边民风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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